夕陽垂墜下來的時候,鐵銹色的光灑滿了田徑場和遠處的教學樓,幾只烏鴉振翅掠過宿舍樓頂,湖面泛起粼粼波光,一切都透著懷舊而溫暖的色彩。
瀝青馬路上走著三五成群的學生,他們路途坦蕩,目的清晰,因為還不必考慮下一步該走向哪里,所以步伐從容堅定。
蘇森坐在屋頂上看著這一切,他翻起手掌,那里似乎還殘留著昨晚那個觀察者和去年那個護理者的血腥味。他其實很羨慕那些學生和烏鴉,他們?yōu)樯嫳疾?,卻至少知道自己是誰,來自哪里又該去往哪里。
而他自己呢?
他不知道關于自己的一切,不知道過去與未來,何時出現(xiàn)又何時消失,更不知道和這個世界又怎樣的關聯(lián),他出現(xiàn)在這個世界上,好像只是一個被造物主遺忘的意外。
“人生意義這種東西……”蘇森呢喃:“本來就毫無意義。”
“就是這樣人生才要活的精彩呀!”
蘇森回過頭,發(fā)現(xiàn)游子墨正順著二樓的樓梯小心翼翼地爬上來,她左手不敢用力,右手扶著欄桿才吃力的爬上樓梯。
微風吹起她的長發(fā)如水中四散的水藻,那雙眼睛里是溫婉如水的柔情。
游子墨坐在蘇森身旁,兩人之間隔著微妙的距離。
“要想在平凡的生活中獲得幸?!庇巫幽橆a微紅,不敢去看注視她的蘇森,十分篤信地說:“才要努力去發(fā)現(xiàn)這個世界的美好呀!”
“生活只有茍且偷安和骯臟懦弱!”蘇森看著遠處覓食的烏鴉和學生,“也沒有人能真正占有幸福!”
那是因為在你的世界里,從來都不存在,所謂幸福與美好的東西吧?她默默在心里說。
游子墨轉過頭,看見鐵銹色的光芒灑遍了校園,她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校園偏僻的一角竟然有這樣懷舊又溫馨的景色。
“原來,這里還有這么好看的地方”她看向蘇森,那張側臉瘦的讓人心疼。
沉默一段時間之后,游子墨關切地問他:“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經(jīng)歷悲慘的黎恩熙、神秘的韓長瑾和那些兇惡的黑衣人……這一切像黑夜中的蛛網(wǎng),而他們像懵懂的青蛾盤旋在網(wǎng)外逡巡。
“那個韓長瑾說你會死,那些黑衣人不知道什么時候還會找過來……”
“你不害怕嗎?”游子墨緊張地說吧:“我們報警吧?”
蘇森深深望著她那張嚴肅的小臉,冷淡的目光也變得柔和起來,他內心突然有點想揉揉這個女孩吹散在風中的長發(fā)。
游子墨看著他的視線有些慌張,她躲閃著他的眼神,說:“或者我去找我爸,或許,他可以搞定吧……”
蘇森注意到游子墨說話的時候,那雙眸子里光芒流轉。
“在這個世界上總有一些東西是無法逃避也不想去逃避的,每個士兵都會有一場真正值得他赴死的戰(zhàn)爭,即便是死,也要死在他的那個戰(zhàn)壕里”他沉聲說。
“可我好害怕那些人……”游子墨抱著膝蓋說:“他們好像強大到根本不在乎法律和道德,無論是恩熙姐還是你……就像車輪前的螳螂,成為毫無意義的犧牲品?!?br />
“我好害怕,我不想看見那種后果”游子墨把下巴放在膝蓋上,她想起那晚的離奇經(jīng)歷,身子不自覺地顫栗。
“因為你……不屬于那種人”蘇森說完沉默了良久。
“哪種人?像你們一樣毫無牽絆的人嗎?”游子墨有些自嘲的笑,她看著蘇森的眼睛,“我也曾經(jīng)夢想過掙脫所有說走就走,但是這種事情已經(jīng)……”
“完全超出我的認知范圍了?!?br />
游子墨雙眼出神,她忽想起什么似的看向蘇森:“之前恩熙姐說要帶你走,去哪里?離開學校嗎?”
“那個女人的話你真的相信嗎?”蘇森冷笑。
“你的意思是恩熙姐在說謊?”游子墨震驚,“她有什么理由……”
“不需要理由,她只需要一個足夠支撐過去的借口”
“借口……”游子墨還沒反應過來,樓下忽然響起一聲尖叫。
“啊……”
“恩熙姐!”游子墨大驚失色。蘇森反應更快,一手扶著欄桿就翻身落在了二樓的樓梯上。
游子墨驚呆地看著蘇森那遠超常人的矯健身手,等她匆忙趕到二樓的時候,卻發(fā)現(xiàn)蘇森站在廚房的門口,雙手緊握成拳還未放開全身戒備的狀態(tài)。
“好可愛!”
而在他對面,黎恩熙正雙手抓起一只臟兮兮的白色小貓,雙眼中滿是閃爍的星星。
“子墨快來看這小家伙!”黎恩熙獻寶似得,把小貓抱到游子墨身前,興奮地說:“她叫黎小白,跑進廚房偷東西吃被我發(fā)現(xiàn)了呢哼哼,小白,這是子墨姐姐,快打個招呼……”
黎恩熙說著拿著小貓的爪子抬起幾次,自己配音道:“喵喵喵~”
“居然連名字都起好了”游子墨看著她有些無語。
“小白你看看你,臟臟的臭臭的~”黎恩熙興奮地拉起游子墨的手,“我們一起來給她洗澡吧!”
“誒……”游子墨還沒反應過來,已經(jīng)被黎恩熙拉著跑進了浴室。
“……”
蘇森站在廚房的門口,看著浴室的門被關上,他忽然想起什么轉身走到壁櫥下備用儲水池前。
蘇森沉默了兩秒,聽著浴室里傳來水花四濺和游子墨驚呼的聲音,他緩緩拉開白色大理石的封口。
黎恩熙口中,那個男人的尸體被溶解成中血肉模糊的肉羹的畫面卻沒有出現(xiàn),而是在一池純凈的清水上飄著一個銀白色的金屬箱——是昨晚那個男人的箱子。
金屬箱面上用激光蝕刻著奇怪的編號:W-721。
WATCHMEN-721!
箱子上貼著粉色的心形便利貼,上面用雋秀的行楷寫著:
“蘇森!就知道你會偷看,哼!略略略……”旁邊還畫著一只吐著舌頭扮鬼臉的貓臉。
蘇森面無表情,實際上,聽著浴室里不斷傳來水花四濺,黎恩熙大笑和游子墨驚叫的聲音,他莫名其妙有些窘迫。
一個小時之后,蘇森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不遠處坐著散發(fā)著淡淡幽香的游子墨。
被黎恩熙拉進浴室的后果是,不僅黎小白打著顫栗渾身干凈清香,就連游子墨也被迫再次沐浴一番。
蘇森身前的桌上就擺放著那個打開的銀白金屬箱,那些奇怪的武器、工具和藥劑再一次出現(xiàn)在他眼前。
當黎恩熙從浴室里揉著長發(fā)走出來看見時,也只是向他挑了挑眉眼,并且十分貼近地手把手教他如何使用那把手槍。
黎恩熙教他的時候,蘇森能感受到的凹凸有致的身體貼在他的后背上,修長微涼的手指教他靈活地如何開保險,換彈夾以及正確射擊。
那張精致的傾國容顏就慵懶地放在他的肩膀上,吐氣如蘭,眼神曖昧,蘇森第一次面對她時感到內心慌亂。
“怎么了?你在想什么?”
游子墨看見蘇森握著拆開的手槍零件怔怔出身,不禁有些疑惑。
她正端著小瓷碟子,給桌上裹著干毛巾的黎小白喂牛奶。
“沒什么”
蘇森別過頭,手中不停歇的把手槍組裝起來,掃過墻上的掛鐘一眼,恰好6秒,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成績了。
“那個女人呢?”蘇森問,再一次把手槍拆成零件。
“什么那個女人吶?”游子墨給他一個白眼,她當然知道蘇森指的是誰?!岸魑踅愫么蹙冗^我們的命呀,都不知道你為什么那么不喜歡她。”
“沒有不喜歡她,只是覺得她……”蘇森一口否決,思維忽然有些飄忽,“很危險!”
“哦吼……”游子墨怪叫一聲,眼神調笑地盯著蘇森的眼睛,“沒有不喜歡她,那你就是,喜歡恩熙姐咯”
蘇森沉默,他很奇怪女人為什么會把注意點放在根本不是關鍵的地方。
“好啦,恩熙姐說出去采購生活日用品去啦,應該馬上能回來吧!”游子墨取笑似得聳聳肩膀,她撫摸著黎小白后背細細的絨毛。
“滴滴~”
仿佛是為了回應她的話,一連串鳴笛聲打破了客廳內的尷尬氣氛。
“恩熙姐回來了”游子墨像窗外張望,車燈劃破逐漸濃黑的夜幕,一輛紅色的敞篷跑車隨著低沉的引擎咆哮聲緩緩停在了門前的空地上。
黎恩熙戴著墨鏡的白皙俏臉從擋風窗后轉過來,她打個響指,“走,姐帶你們出去浪。”
“AstonMartin Rapide!”
游子墨上車時有些震驚地看著殷紅色的匍匐車身,像一只美麗、昂貴又兇殘的鋼鐵野獸。
“恩熙姐你說的日用品就是這個?”
“喲!很識貨吶”黎恩熙微笑看著后視鏡里游子墨的驚訝卻還算鎮(zhèn)靜的眼神。
“我老爹也有一輛”游子墨撇撇嘴,非常不愿意提起那個總愛在人前炫耀豪車的男人。
“那可真是湊巧呀!”黎恩熙望著后視鏡里低聲說:“她卻偏偏選中你”
游子墨卻沒聽見她的自言自語,蘇森緩緩走來坐上后座她的身邊,她突然有些安慰般的欣喜。某種微妙的三角平衡讓她有些安心。
等到蘇森也穿好外套坐上車來,黎恩熙轉過車頭一腳踩下了油門。最高5.3秒303km\h的加速立刻讓這輛紅色野獸猶如離弦之箭般飛射出去。
感受著迎面而來呼嘯的夜風,游子墨有些驚慌的扣上了安全帶,“恩熙姐我們去哪兒呀?”
“蘇森你今年幾歲了?”黎恩熙沒有回答反而透過反光鏡看著蘇森。
“十九”蘇森瞥她一眼。
“子墨呢?”
“十……十八了”游子墨張望了蘇森有些結巴得說。
“……不是虛歲哦!”黎恩熙看著她有些閃躲的眼神。
“十七”游子墨有些泄氣,還是反駁道:“但是,還有兩個月,就滿十八了”
“不要緊”黎恩熙邪魅一笑,“未成年的小妹妹什么的,我最喜歡了。”
她加大油門,阿斯頓馬丁Rapide在引擎的咆哮聲中化作流光,刺入城市霓虹閃爍的夜幕。
第六章 阿斯頓馬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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